第24章 生得渺小,却做了件格外伟大的事(2 / 2)
此话一出,谢佑卿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,阴沉得像一池黑水。仿佛一下子由少年老了十岁,他身上忽然有种为人师的威严了,嘴唇紧抿着,眼里射出森寒的冷光。在他阴森森的表情下,徐简敏锐地觉出来一丝厌恶。
漫长的沉默过后,他望向虚空勾起了唇角:“真相其实很简单,一出小孩子争名竞利的把戏而已。”徐简实在没想到他会用“小孩子”这个说法,毕竟实际上他比这些监生大不了几岁。不过,她没有过多纠结于称谓。因为在她眼里,谢佑卿和裴衍同样也算是小屁孩儿。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蓦地出现在她脑海里,犹豫了片刻,徐简迟疑地问:“是有监生暗地里动了手脚?”
谢佑卿目光微凛了一下,而后蜻蜓点水般地虚虚看了她一眼,随之就移向了院中的一株翠柏:“你很聪明。”
太阳半没入了地平线下,最后勉力发散出了一线光辉,恰好穿过窗户洒在了谢书案一侧的半壁墙上。巨幅的山水画波光粼粼,回纹独座上的青瓷花瓶里几枝菊花和午时花颜色愈发艳然。而谢佑卿沐浴在金色斜阳里,身上泛着微微莹润的光泽,容颜如玉,有种出尘的气质。徐简肆无忌惮地直视着他,发现他有些少年老成,小小的年纪却已经散发出些许的萧索意味了。
有意打破他这与世隔绝的结界,徐简晃了一下脑袋:“就算我是很聪明没错,你也不能说得这样不清不楚,任凭我发挥想象力吧?谢司业。”
谢佑卿如愿转向了她,因为生就一张仰月唇,所以没有表情的时候也像在微笑:“我倒没有认为你聪明到了如此地步。”
提及校场上马发狂的事,徐简就记起了是谢佑卿救了自己的小命。恩情在手,徐简对他只有忍让的份儿,一耸肩膀,她无所谓地扬唇一笑:“请先生赐教。”
谢佑卿弯了眼睛,凝视她一会儿:“承让。”
“卐”字纹菱花窗格下,响起谢佑卿清冷的声音,他不紧不慢地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真相。
原来这场导致了数十人受伤的混乱的起因,不过是一个监生的嫉妒心理。
古今中外的学生都逃不了的“惩罚”就是考试,而国子监作为最高学府,每年大小考试共十二次,其中月考十次,季考两次。
涉案的两人都是诚心堂的监生,始作俑者姓韩,受害者也就是那个马背上的红脸考生姓李,两人一起经历了十八次大小考试,按理说,应该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,然而李监生是个学神,虽然貌不惊人,却是个灵活的小胖子,无论是经史策论,还是骑射,都稳居第一。
这种长久的压制最终导致了韩监生思想上的误区,他认为既然学习上无法超越李监生,那么他可以对他实行肉体上的毁灭。苦心经营了大半个月,他甚至专门研究了马医的作息,因此才能掐准时间给黑马喂了药。只是他没想到,李监生不仅脑袋灵光,还格外受老天的庇佑,除了受到一点惊吓,竟然毫发无伤。反倒是他自己,偷鸡不成蚀把米。
最后被抓时,他正边抹伤药边骂李监生,可恨他好好一个手脚健全的人,为什么偏偏生了一副如此聪慧过人的大脑,生就生了,还要整日占据榜首的位置,这不是故意要跟自己作对是什么?又害了自己被马给撞伤。他简直罪大恶极、罪不可恕。
整件事情最可怜的当数马医,虽然什么都没有做错,还是难逃罪责。在国子监当了十多年的马医,最后却要以学徒的身份被革职。不过,尽管丢了养家糊口的工作,马医深觉自己的光荣,因为牺牲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,保了几位大人物的安稳。他生得渺小,却做了件格外伟大的事,就算什么也没得到,可够他夸耀一辈子的了。回到家里,家人也必以他为荣。这也算是光耀门楣,没有辱没十八代祖宗的颜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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