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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浮生长恨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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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回去时,艳少已经睡着了。这家伙最近很嗜睡。我不敢惊醒他,悄悄出门到后院的竹林站定,只见月挂梢头,花影扶疏,夜色宁谧。

我拣起一颗小石子,朝林中投去,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扑簌簌腾空惊起。我飞身探手抓在掌心,借着月光一看,是只颇可爱的小鸟。可惜了。

我直奔书房,点亮烛火,铺开宣纸,拿出蓝子虚提供的名单,找到那些个看着不顺眼的名字,忙活起来。

嘿嘿,朱瞻基同学,你不是要名单嘛,我现在就写给你!反正谁也没见过那份名单,谁也不晓得它长什么样子。

约摸一个时辰,我就制作出一份鲜血淋淋的名单,拿起来就着灯光一看,嗯,很像那么回事,不枉我累得腰酸胳膊痛,幸亏我之前练过一点书法,否则这么多种笔迹真是要了我的命。

我刚把名单收好,就听见艳少叫我的名字,连忙开门出去。

他站在门口,笑意盈盈道:“原来你还这么好学?”

我挥手灭了烛火,干笑道:“嘿嘿,我可是饱览群书。”

“是吗?”他轻应一声,揽着我往回走,“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!”

我坏笑道:“我怎么舍得让你独守深闺,寂寞难耐呢。”

他笑,忽然咳嗽起来。

我逗他:“不用这么激动吧。”

他止住咳嗽,抬眸瞪我一眼,苍白的面上浮起一丝嫣红,清澈的瞳中隐隐透出一股深紫色,在皎白的月光映照下,莫名妖艳。

我痴痴看着他。“你的眼睛……”

他面色微变,遂即调皮的眨了眨眼。“我的眼睛怎么了?”

我双手捧着他的脸,皱眉仔细去看,那抹深紫色又不见了,清亮眼眸黑白分明。

“可能是我眼花了,”我笑道,“不过,你今天晚上可真是美丽啊,面带桃花,眸光璀璨。”

他闭上双眼,脸上颇有一种无奈的神情,“快回房吧,夜凉了。”

我挽着他的手,笑嘻嘻回房休息。一夜无话。

第二天,我本想找机会叫蓝子虚来拿名单,结果艳少要我陪他到街上去逛逛。

他领着我一路买了很多琐碎的东西,还亲手挑选了若干上等的胭脂水粉,头饰珠宝。这个人平日里手不沾尘,今天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经。我满腹疑问,他却只是笑而不答。

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,我终于忍不住了。

“你到底在搞什么鬼?”

他悠闲的喝着茶。

我敲敲桌子,佯怒道:“你再不说,我就不陪你逛了。”

他握住我的手,孩子气地说:“这么多的东西,你要我一个人拿啊?”

“你买的东西,当然是你拿。”

“可这都是买给你的啊。”

“少来,我可没要这些玩意。”

“先吃饭吧。”他拿起筷子,“吃完饭,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。”

“我——”

“你真的很烦啊!”他伸手按下我的头,轻喝道,“快吃饭!”

我沾了一鼻子的米粒,气得埋头猛吃。片刻后,就把桌子上的菜一扫而光,顺手把他的酒也抢过来,一饮而尽,然后睁圆两眼直瞪着他。

“我吃饱了,走吧!”

“我还没吃呢。”

“嘴巴长在你身上,谁叫你不吃的。”

“悍妇!”他嘀咕一声。

“你说什么?”我两手叉腰。

“我说你脸上沾了一粒米。”

我连忙擦掉,道:“别以为我没听见,晚上跟你算帐。”

他笑着下楼,我连忙拿起东西跟上去,一路穿街越巷,来到一家门面很大的衣馆。他挑了一匹艳红布料,吩咐老板裁剪两件喜服。

我奇道:“这是干什么?”

他淡淡道:“拜堂用的!”

“谁要成亲?”  我一惊,忽然灵光一闪,“难道……你要娶飞舞?”

他笑着拥我出门,“你怎么会扯到她身上。是我们俩拜堂!”

我皱眉。“我们不已经是夫妻了嘛!”

他佯怒。“你还说——竟敢在新婚之夜跟人偷情。”

我立刻赔笑。“最后还不是栽在你手里了嘛!你这么厉害……”

“少拍马屁!”他冷哼,“我问你,你现在把我当艳少,还是楚天遥?”

“这个有区别吗?”

“当然!”

“两个都是你啊!”

“回答问题!”他加重语气。

“嗯。以前呢,我是喜欢艳少多一点,现在嘛……”我故意沉吟。

“快说!”

“根本就是一个人嘛!”

他停住脚步,怒目瞪着我。

我无奈,万分委屈的说:“无论你是艳少,还是楚天遥,我都喜欢行了吧。”

“这还差不多!”他重重哼一声,面露微笑。

暴君!我转念一想,不对啊!这个家伙可从来没有对我表白过。不行,得问个明白。

我快走两步追上他,问道:“那你呢?”

“什么?”

我涎着脸,笑嘻嘻问道:“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?”

他反问:“我有说过我喜欢你吗?”

“啊?”我叫起来,“你太过分了——”

他笑。“这样就生气了?”

我抓住他的胳膊,喝道:“快说!”

“嗯!这个嘛——”他学我的语气,“好像是从你掉到我身上开始的。那一刻,我在想——”

“想什么?”

他一本正经道:“我在想,原来我楚天遥的魅力这么大,居然能令一个女子如此奋不顾身的投怀送抱——”

我抚额惨叫,这个自大狂!

他微笑。“我贪图你的美色,不是吗?”

我白他一眼。“所以你打一开始就在算计我?”

他乐不可支。

我长叹。“天知道,我一直当你是个败家子,而且你那么好骗——”

“哦——”他也故作恍然,“所以是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!”

我嬉笑一声。“这又有什么关系。如今我嫁了你,你娶了我,这叫做双赢。”

“双赢?”他笑出声,“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语。”

“嘿嘿……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洪熙元年四月十二,大明湖畔,楚宅。

整个院子张灯结彩,下人们都换了新衣,就连凤鸣也换了一身鲜亮的珊瑚色,一派喜庆气氛。除了新郎新娘是旧的,其他东西基本上都是全新的。

我与艳少将一套礼仪行毕,进房坐定。

他一直痴痴的看着我,我亦痴痴望着他,颇有一种尽在不言中的意味。

红烛映照下,他艳红的衣,银白的发,漆黑的瞳,三种颜色均纯粹到极致,有股近乎妖异的感觉。我竟恍惚生出一种不祥之感,但这个念头立刻被我过滤了。这一刻,想这个实在是种罪过。

我微笑道:“红色很衬你,果然不负艳少之名!”

他兀自傻看着我,呐呐唤我的名字,叫得我莫名心疼。

我握住他的手,柔声道:“我在这里。”

他微笑,语气略带感叹:“世间有你这样一个人,我竟没有早点认识。”

我笑。“现在也不迟!”

他不语,只是定定看着我。终于,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,低下头去。

他忽然道:“疏狂,我其实一直有些害怕。”

“害怕?”我震惊抬头。

他点点头,轻叹道:“我害怕你会突然恢复记忆,然后发现我并不是你最爱的人。”

我呆住。我从来不知道艳少也会缺乏自信。原来他是这样的爱我,以至于不能够承受失去。

我低头亲吻他的手:“傻瓜,你就是我最爱的人。”

他反握我的手,苍白的面上泛起红潮,忽然近乎自嘲的笑了笑。

我问。“傻笑什么?”

他轻叹:“我突然想起你在蠡湖那一晚所说的话,如今看来,倒像是一道谶语。”

我一愣。

他温柔的看着我,道:“我的前半生恃才傲物,放浪形骸,本以为把一切的红尘情爱都堪破了。没有想到这次甫出江湖,就迎头遇上了你,像是命中注定。”

他笑了笑。“疏狂,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?

我感觉有泪盈睫,将落未落,用力一点头,热泪倾洒。

他抬手拭去我的泪珠。

我笑了笑。“你放心!我的记忆是永远都不会恢复的。因为——”

我抬起头,看定他的双眼,轻轻道:“我根本就不是容疏狂!”

他微微挑眉,没有过激的表情。

我小心翼翼道:“我说出来,你不要被吓到!”

他展眉一笑,眉间重新焕发出那种不可一世的飞扬神色。“活至今日,我尚未惧怕过何事!”

于是,我将事情始末细细告知于他。他听完面无表情,眸光深邃而飘渺,捉摸不定。

室内静默。

良久,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,笑道:“果然够吓人的!不过,终于了却我一桩心事。”

“嗯?”我不明所以。

他微笑道:“方怡不会爱上林少辞,不是吗?”

我惊叹道:“老天!你只关心这个?”

他反问道:“那我应该关心什么?”

“你难道不想知道些历史大事?”

“眼下我最关心的是你!”

“啊?”我喜形于色,脱口道,“那你不帮汉王了?”

“洞房花烛夜,我的兴趣仅限于你!”他说着,一把抱起我,闪入红绡帐中,横卧鸳鸯锦被之上。红烛摇曳满室春光,分外香艳,个中详情,就不细述了。

第三天下午,我终于忍不住告诉他,整个大明王朝只有276的历史,汉王谋反必将失败!朱瞻基将登基称帝,年号宣德,史称明宣宗。

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,端坐亭中,白衣胜雪,宛然出世风采。

我摇一下他的肩膀,道:“你到底听见没有?”

他转头看我,眸光幽深不明,问道:“你呢?”

“我?”我不解。

他微笑道:“你是御驰山庄的庄主,我是汉王的谋士,他谋反势在必行,我们是敌非友。我想知道,你是怎么想的?”

我愣住了。

他站起身,道:“疏狂,倘若我一定要扭转乾坤,你会怎么样?”

我想了想,道:“朱瞻基是个还不错的皇帝。”

他沉默一会,忽然道:“那我们各尽其力!”

我有些生气,道:“明史已有定论,我就不信你能只手翻天?”

他轻叹一声,低低道:“那要看天意,如果我避过此劫……”说着忽然住口。

“什么意思?”我一时没明白,他说的此劫是指什么。

“没什么,有些感慨罢了。”他笑了笑,道,“我要去休息一下,三个时辰之后,再叫醒我。”

“我陪你!”我伸手去挽他!

“不用!”他笑着拒绝,“你若觉得无聊,不妨叫凤鸣陪你四处走走。”

我突然想起那份名单的事,当即点头道:“好吧!”

等他走后,我立刻发出讯号,通知蓝子虚名单到手,命他今晚子夜来取。希望上帝保佑,这份名单能暂时蒙混过关,好叫朱瞻基不要紧迫盯人,为御驰山庄争取点时间——他若发现名单是假的,也只能怪汉王太狡猾,可不能怪我不尽心。

我想了想,又把那名单拿出来看看,确定没有什么漏洞,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天才。可谓一切具备,只欠东风了——得想个法子让艳少一觉睡到天亮,不要误了我的妙计才好!

眼看天色将晚,我晃悠到厨房,却见凤鸣正在灶上忙活。

我殷勤道:“我来帮你吧!”

“不用!”他的语气冷硬,看都不看我一下。这小子最近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了。

我干笑道:“我以为你的手只是用来拿剑的?”

“夫人请回避,厨房油污甚多。”

我讨了个没趣,只好灰溜溜的走人了。唉,实在不行的话,今晚只好竭尽所能的折腾他了。谁知事情比我想象得要顺利,他从下午到深夜一直没醒过,面色略显苍白,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
我不敢惊动他,悄悄下床,轻装出门。

夜黑风急,我直奔约定地点,来人却不是蓝子虚,而是一名黑衣人,头发花白,面蒙黑巾,看来年纪不小了。

“你是谁?”

“北镇抚司指挥使左旺纯。”他亮出一块银牌,一闪即收。

“名单直接交给我,无须蓝子虚过手。”

哼!牛叉什么啊!我不欲多留,也不想跟他废话,当即将那份密封好的名单抛给他。

他正欲抬手去接,眼前忽然白光一闪,四周森寒劲风拂体,名单已被另一个人抢在手中。

来人翩然一个回身站定,冷冷道:“容疏狂,你好大的胆子!”

我看清来人,顿时大吃一惊。

月光下,凤鸣脸若玄铁,目光锋利如刀,冷笑道:“容疏狂,你敢背叛主人?”

我晕,这小子不分青红皂白,关键时刻坏我的好事。

我忙道:“这件事回去再说,你先把名单给他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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